郭林春丨游戲與戰爭
有人要問,什么才可以算作是游戲呢?說白了,就是老鼠玩花貓,或者說花貓捉老鼠。一是玩,二是捉,一玩一捉便構成了游戲與戰爭的全部意義。雖說看起來很簡單,實際上卻十分復雜。玩要玩得巧,捉要捉得準,既要有勇,又要有謀,勇謀俱備,才有可能最終取得勝利。當然,在玩與捉的過程中,不論是勝還是敗,都需要付出血的代價,甚至寶貴的生命。因此,一旦流血與犧牲,戰爭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。
人的骨子里,天生就有著游戲的基因。
△郭林春國畫《春暖花開》
原始社會,人為了生存,持著木棒,拿著石子,在曠蕩的原野上開始了漫長而又艱辛的捕獵游戲,應該來說,那時,游戲僅僅局限于基本生存這層意義上,他們同勞作,共分享,相互之間平等相待,處得還算不錯。后來,他們基本的生存得到了解決,一部分人便不再滿足這種沒有刺激的生活現狀,游戲的基因突然在某個夜晚從他們體內漸漸膨脹起來,繼而飛奔,最后噴射而出,于是,人類的悲劇就在那個晚上發生了。石塊砸在人頭上,砸出了一個個血窟;棍子戳進胸口里,戳出一汪汪肉泥。由游戲而導致的戰爭,從此堂堂正正地搬上了歷史的舞臺,上演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故事。
春秋戰國,群雄紛爭;秦漢三國,你爭我奪。權欲的游戲在戰爭中一次又一次得到升級,一次又一次被歪曲。
張騫的馬蹄,敲打的是婦人空蕩蕩的心房。
李廣的彎弓,射殺的豈止是佇立大漠的巨石?
那輪明月,寄托著一腔幽怨的眼淚;那把琵琶,彈奏著一曲凄傷的思念。河西走廊,給古往今來的征戰者到底讓出了多大的空間。
哀歌飄響,悲章凄涼。李白感慨“長風幾萬里,吹度玉門關。漢下白登道,胡窺青海灣。由來征戰地,不見有人還”,字字是血,句句帶淚。李頎描繪“白日登山望峰火,黃昏飲馬傍交河。行人刁斗風沙暗,公主琵琶幽怨多”,聲聲哀慘,處處凄涼。曾有多少生命因它而凋敝,曾有多少紅顏因它而憔悴。曹家兄弟相煎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;唐代宗玄門之變,無毒不丈夫。權欲的游戲勢如洪水猛獸,吞沒了友情、愛情與親情,漸漸地,吞沒了人性。
隨著歷史的進程,游戲的工具也在發生著相應的變化,由冷兵器時代演變為熱兵器時代。先木棒石塊,后銅錘鐵槍,再后來洋槍洋炮,到如今的導彈飛機潛艇等大批高科技武器的出現,充分剝離了游戲與戰爭的真正面孔,游戲不能沒有戰爭,同樣,戰爭也離不開游戲。
小的時候,山里的孩子在一起,最愛玩的游戲就是打仗,把人分成兩派,一派扮成紅軍,一派扮作日本鬼子,陣地就設在山坡樹林間,或是河灘綠洲上,揮動樹枝,舞著衣服,哇啦哇啦地喊殺連天,雙方打得塵土飛揚,汗流滿面。也許,你在面對這種游戲時,從未為之所動,其實,這種游戲把人性的本質已暴露得淋漓盡致,一覽無遺。要是你看過英國作家威廉的《蒼蠅》,你就會覺得我這么說是非常有道理的,那些被困在孤島上的孩子們,他們的所作所為給世人到底留下了怎樣的思考呢?
現在,和平鴿盤旋于藍色的天空下,戰爭的硝煙離我們已久遠,現在的人,對于戰爭的體驗,從過去的實戰場上轉移到電腦的游戲軟件上來,他們手指鍵盤,眼盯屏幕,玩得天昏地暗,打得難分難解。
游戲變成了模擬的游戲,戰爭也變成了模擬的戰爭。
我們人性的本質在電腦屏幕上得到了一次更為真實的抒寫,一次更為生動的觀照。
《三國演義》,我們縱馬馳騁在古戰場上,既做曹操,又當張飛,調兵遣將,拉弓搭箭,充分體味到力量的神圣與生命的脆弱。那時,勝負并非唯一的結局,而過程才是最精彩的開始?!都t色警戒》,你作為一個領導的指揮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釋放,統領的心思變化莫測,起死為生,運籌帷幄,時而趾高氣揚,時而垂頭喪氣,一物降一物,真是“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”耶?!缎请H爭霸》,建基地,煉石油,挖銀子,造兵工廠,生產飛機……你四方調度,親臨陣地,瞻前顧后,忙忙碌碌,去擴張,去侵略,去進攻,去防守……一幕一幕,精彩紛呈;一幕一幕,耐人尋味?!稉尀┑顷憽?,你對二戰時期諾曼底那場空前絕后的戰爭,有了一次殘酷的親身體驗,子彈射殺人的凄叫聲,不僅激發了你對游戲的濃厚興趣,同時,又把你帶進生與死的叢林中,接受嚴峻的現實挑戰,目標就在你前方不斷涌現,朝你撲來,你能否一網打盡……
文明與野蠻,進步與倒退,互為沖突,互為融合,互為支撐,正因如此,我們在今天,才擁有了一個多元化多層次的世界。
這就是游戲,這就是戰爭。
(發表于《湖南日報》)

郭林春:中國作家協會會員,國家一級作家,大學兼職教授,學科帶頭人,湖南省作家書畫院副院長,衡陽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。中名聯簽約畫家,中央教育電視臺簽約畫家,作品在國外多次展出,獲獎多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