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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郭林春丨我的知青小妹

              2022-08-02 16:28:02   來源:中國衡陽新聞網   作者:郭林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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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我的知青小妹
               
               

              在人生旅途中,一直叩動心弦的要數那次鹿村之行。

              那是雜樹生花的時節。當我爬上山頭,往上看似乎是山頂,再上去就上天了,我疑心是否又到了“山重水復”之地。正在躊躇時,試試看的念頭驅使我走過一段曲徑,就見到了山下花紅葉翠之中的幢幢房舍,一道道鹿圈,這不是“又一村”么?

              我高興地往山下甩出一塊石子,遠處的野雞叫著起飛,樹上的松鼠、畫眉鳥兒也被我逗動了,幾聲啁啾的鳥叫,更顯出鳥鳴山更幽的妙境。

              霧色開始退了,太陽照在山坡上,坡上的青草泛綠,這邊、那邊游動著一群群的鹿,象飄山的云朵,飄著飄著,就駐在山峁上,山嵐立即襯出可愛的剪影來。”

              近了,那高挑細腰的身影,那朦朧中的長著蘋果形臉蛋的姑娘,那“咯咯咯”的笑聲,多熟悉,這不是春花和臘梅的笑聲么?我習慣地用兩指伸進嘴皮,“呼哧”地打一聲長哨,遠山接著發出“呼哧”的回音。

              這下可驚動了姑娘,她們卻裝做沒看見我,仍在開玩笑,只見臘梅用指頭掏著春花的胳肢窩,春花笑得沒了氣了。等我站在她們面前時,可又輪到臘梅笑了,那“咯咯 咯”的笑聲,那滿臉的淚珠兒全笑濺了,象荷花瓣上的露珠兒。好久,她才止住笑說:“噢,是哪股風把你這城里伢子吹來了喲。我還以為是春花姐那位新郎倌 呢?”

              “新郎倌,喏,看我象不象?”我扮了個鬼臉,開起玩笑來。

              “噓,還想占便宜呢,我們的鹿姑娘正待出嫁,你要不要?”大山才養育三年的姑娘,開起玩笑來真令人啼笑皆非。

               

              2、郭林春國畫《穿越夢境》.jpg

              ▲郭林春國畫《穿越夢境》

               

              同是城里人,同是老待業,開玩笑就代替了打招呼,一扯開,話更稠了。姑娘身邊的鹿群,也被我們逗樂了,在那蔥籠的樹蔭下矯捷似馬的公鹿在撤歡,溫順如羊的母 鹿在漫步,頑皮如猴的小鹿在嬉戲……多可愛的鹿呵,我走過去,它們先是豎起耳朵吃驚地望,接著便“呼”地遠離我,只有一頭高大的公鹿,昂著老角嶙峋的頭, 傲立在鹿群前頭,儼然以“保衛者”自居。

              春花學一聲“咿——也也”的鹿叫,邊喝一聲:“小梅花,你又怕生了……”真乖,那帶頭鬧事的小鹿懂事地低下了頭,調皮群鹿也站住了,一只只昂著頭,瞪著黑亮的大眼睛,傻呆呆地瞅著我,我好氣又好笑。

              鹿為什么那么聽春花的馴導,莫不是有一種親切的感情交流?為什么有意疏遠我,是因我缺乏對它們的感情么?其實,我也是十分喜歡鹿的。記得我和鹿的主人們在城 里待業那會,反正是吃了飯沒事干,天天閑逛,有時到碧水清波的人造湖去戲水,有時到翡翠如蓋的假山去打鳥,玩夠了,就坐在一起閑聊。話題盡管無拘無束海闊 天空,但軸心總離不開招工、頂職。有時我們也議點別的,初次到動物園,我們就議論過鹿。在女孩子面前,大概男的總有點好表現自己,所以談論也就更熱烈:什么鹿茸是人生的靈芝,吃了可以長生不老;什么四、五十萬年前的“北京人”就同鹿建立過友誼什么古醫藥書《神農本草經》上有鹿的記載……我閑得無聊時,讀過 幾句《詩經》,也就斷斷續續地背起“呦呦鹿鳴,食野之蘋”,“喲呦鹿鳴,宴爾嘉賓”的詩句來。誰知這些鹿的故事、傳奇,竟使我們的待業伙伴與鹿結下了不解 之緣呢!

              當聽說市里要在郊外的深山之中辦養鹿場時,待業伙伴們開始騷動了,活躍了,有的打報告,有的還找人說情,有的干脆每天跑動物園學起養鹿技術來了。她們也曾來 拉過我,我才不愿去蹲大山,還饑笑過她們太幼稚,太天真。為這事,我們之間進行過一場分裂瓦解性的大辯論呢。此后,我們就分了兩大派,由春花拉的一幫人奔 大山建“又一村”。我們一些自稱“看破紅塵派”,仍舊是舊職業”,整天溜大街,進影院。逛膩了,也玩夠了。在那熟悉的大街小里,在那人如潮涌的商店間,或 在那五光十色的影劇院前,我開始徘徊、彷徨了……

              “咿——也也”的鹿鳴打斷了我的沉思,我不知怎樣糊里糊涂地跟著養鹿姑娘到這院墻高筑的鹿圈前來的。在這里,我卻尋到了動園里不曾有的樂趣,只見兩頭小鹿在一泓清水的槽邊踟躕著,仿佛在水中觀賞什么,又似乎在尋找什么。我來了興致,問臘梅:“那東西往水里找什么?”

              臘梅笑道:“嗬,那是在‘照影’呢!鹿頭上長著一對寶貝似的角,它生怕不美,常常對著水照呢。”這倒是挺有意思的,我仔細欣賞鹿角的美:幼的嫩如新筍,附著一層纖纖的絨毛;那老的則若珊枝,堅如利器。

              好奇心驅使我想了解鹿圈的一切,熱忱的養鹿姑娘指著圈內的設施一一作了介紹:那水池是鹿的“洗澡池”,它是防止鹿缺水“燒包”的。我不懂什么“燒包”,卻聽 懂了是讓鹿鍛煉身體的。還有什么“乘涼亭”,看圈內那濃蔭復蓋的棚子,就知道那準是讓鹿避暑的“乘涼亭”了。只見那亭下乖巧的幼鹿,偎依在母鹿的腹下,似 在撒嬌,而母鹿卻用嘴把它拱開,好象在說——有生人呢,哪是吃奶的時候……

              “鹿有了‘乘涼亭’,那墻角遮蓋的棚子是作什么的呢?”我問道。

              臘梅告訴我:“那是母鹿下仔時的‘遮羞棚’。我們還有小鹿的幼兒園’和‘托兒所’呢。”這時,我越發感興趣了,好奇地問:鹿也知道害羞,也需要托兒所、幼兒園么?”臘梅高興地說開了她的研究來:

              那是第一批母鹿產仔時,養鹿姑娘別提多高興了,都趕去觀看。鹿發現旁邊有人,卻如臨大敵,嚇得躲在角落,豎耳乍毛,眼睛大睜,連淚窩也張開了,還發脾氣奔跑,結果使仔鹿夭亡。

              愛說愛笑的養鹿姑娘急得哭了,第一次哭得那么傷心。要知道一頭鹿至少得值二、三千元呀!鹿場的姑娘沒了笑聲,她們在思索,在鹿圈旁偷看,終于發現了鹿的隱私,一頭母鹿在臨產時正尋找隱蔽處。有心計的姑娘一下受了啟發,便試著在墻角搭了草棚,母鹿就平安無事地在“遮羞棚”產仔了。

              吃一塹長一智,養鹿姑娘一頭扎進了“養鹿學”,把心撂進了鹿場,她們有空就到鹿場轉轉。春花的眼睛也更尖了,她能一眼看出哪只鹿有病,哪只鹿不舒服,不僅成了“鹿阿姨”,還是鹿的“接生娘”呢。

              鹿的排異味功能是很強的,聽說仔鹿竄錯了窩,母鹿就會把它甩死咬死。但養鹿姑娘摸到了門道,給母鹿接生,或遇到有的鹿不給仔鹿哺乳時,就把另一頭母鹿的胎水 或糞便涂在仔鹿身上,溫順的母鹿聞到與自己仔鹿相同的氣味,就自覺地熱忱地當起“保姆”來。“托兒所”、“幼兒園”也就是這樣建起來了。

              談起馴鹿的傳奇,養鹿姑娘說的,比起我們先前在城里談論的,要豐富得多,有趣得多。走出鹿圈,就看見一只小鹿自由自在地在游走覓食,姑娘一聲“咿——也也”的鹿叫,小鹿就乖乖地走近身旁,側著臉,舔著衣角兒,象人馴養的小狗一樣嬌滴滴的。

               

              3、郭林春國畫《春到苦竹坳》.jpg

              ▲郭林春國畫《春到苦竹坳》

               

              鹿場一瞥,感慨萬端,誰能說:我們的姑娘致力于養鹿事業,這不算職業?誰能想象,如今待業青年建起的“又一村”,以前卻是荒涼冷落的野豬窩呢!  

              當我提及昔日的“又一村”,姑娘的話匣子又打開了:“剛來時我們睡在被窩里都要蒙著頭,聽到陣陣呼嘯的林濤,還以為是野獸叫,渾身毛骨悚然,白天沒有兩人就 不敢涉步。的確,有時我們走著走著,驀地呼啦啦一聲響,一群色彩斑斕的野雞,會從頭上掠過去。有時,大膽的野兔還從我們胯下竄過,和我們比賽呢!……”

              聽到這些,我似乎完全明白了,這是他們的幸福和痛苦,振奮和失望,滿足和憂慮交織的回憶。

              奮斗帶來的痛苦消滅了,他們終于把“又一村”建起來了,鹿茸高產了,雜交鹿也試種成功了!一只鹿的年產茸量已由原來的五兩提高到一斤八兩,高產的雜交梅花鹿茸產量為二斤四兩,馬鹿為八斤。聽說她們產的茸還遠銷到東南亞幾個國家,為國家創造了數萬元的財富呢。

              姑娘嘴里跳出的數字自然是帶著歡樂,帶著自豪的。聽著姑娘的敘述,我向鹿場望去。勤奮的姑娘正在辛勤勞動。我猛地覺得,鹿茸,不僅是鹿生命的結晶,而且是養 鹿姑娘智慧、心血和汗水的結晶啊。她們是在用自己的辛勤勞動美化生活,為祖國的“四化”建設積累資金呵!一種欽敬之情油然而生。

              離開鹿圈,姑娘把我帶進了她們的家。一進門,我簡直不相信這就是鎖在深山之中的一個普通養鹿姑娘的家:屋里擺著帶鏡的大立柜、高低床……還有電視機呢,收錄 兩用機一“咔嚓”,屋內就蕩開了《林間小曲》的悠揚旋律……開始我還疑心這些東西的來歷,一問他們的收入,才知道她們比城里的八級工還強哩!

              正在我們閑談間,麻利的春花已炒好幾個菜端上桌來,還擺上一瓶自制的鹿血酒。撲鼻的香味灌滿了一屋,還沒吃,喉結就一上一下地動起來了……

              春花的新郎倌回來了,鹿場的伙伴們也都來了,擠滿了一屋。我們自然又天南海北地說笑開了。我問他們還想回城不,他們只是搖搖頭。從這否定的一搖頭里,我似乎 看到了他們對養鹿事業的一往情深,對新生活充滿的執著的熱愛。從那充滿殷切希望的眼神里,我也看到了他們對未來的憧憬和熱望。

              “又一村”看到的一切,都給我一種信心,一種力量。使我覺得,若是我們的待業青年都象他們一樣,走自己的路,創自己的業,“四化”的車輪不是可以轉動得更快一些么?

              晚上,我失眠了。在朦朧中,在甜蜜的夢鄉里,我夢到自己離開了城市,奔“又一村”來了……當然,我也后悔以前不應有的糊涂和彷徨,我已感到過去那些暢想曲并不美妙,它與這生活的樂章是那么地不和諧……

              當熹微的曙光照進窗欞時,枝頭的小鳥已在歌唱,我伸了伸懶腰,才爬起床來。走進林間小地,這里別有一番風韻:有的散步,有的“咿咿啊啊”吊嗓子,有的探步勾膝,以徐徐輕柔的動作打太極拳,有的在閃展騰挪,弄槍耍棒,有的還在喃喃地念著外語……

              林間的小鳥在啾啾啁啁,忽兒飄來一縷樂曲聲,這似乎是“又一村”里不會有的歐洲圓舞曲,而我耳畔響著的,的的確確是圓舞曲,還分明是約翰·斯特勞斯的《藍色的多瑙河》。那裙子又在我眼前旋轉起來,那聲音——輕柔、圓潤、甜美……我疑心這就是城里的公園。

              早晨的“又一村”,就象是一幅濃彩重抹的油畫,蕩漾著柔媚的藍色多瑙河之波。這里充滿歡樂,充滿笑語,充滿愛情,充滿著一片勃勃的生機。在我眼里,她顯得更年輕,更美麗。

              誰能不愛上這田園詩一樣的生活?城里還有什么留戀的呢——那窄巴巴的鴿子籠,那翩翩來去的舞伴,那滿街鬧哄哄的車聲、鈴聲……這里僻靜、幽雅,有小鳥和鹿群相伴,絕無市井囂聲。

              在這詩情畫境之中,我還何必彷徨觀望呢?還有什么資格作為旅途觀賞的客人呢?腳下已是一條被人踏出來的小徑,路旁迎風搖曳的繁枝茂葉似乎在點頭,在召喚。鹿群也好象在看著我,等待我,不然,它們又要疏遠我了……這次,我終于鼓足了勇氣。我慶幸:在人生的旅途中,總算找到了有意義的轉折點——“又一村”!

              再回首,難忘那大山,難忘我的知青小妹,難忘那濃濃的知青情結。

              (1978年由《湘江文藝》發表)

               

              郭林春:中國作家協會會員,國家一級作家,大學兼職教授,學科帶頭人,湖南省作家書畫院副院長,衡陽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。中名聯簽約畫家,中央教育電視臺簽約畫家,作品在國外多次展出,獲獎多次。

          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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